以上十二句,本以為恰好分屬十二釵,但首二句并非婦女之事,而脂批于此正有總括榮寧的語義(其實應是總括賈王史薛四門),那么可知此二句是先從“家亡”領起,以下才是每句分屬。又由于只剩下了十句,而“分離、聚合”明明是兩者的合詞并詠,這又明白了還有一句應該也是合詠二人,于是我尋找這個可能性時,發(fā)現(xiàn)“看破的,遁入空門”也可能包括妙玉惜春二人而言。但細味其言,終以指惜春更為切合,蓋妙玉之出家,固幼年多病,為父母所舍身,又因避權勢仇家之難,方進京入園的,并非“看破”之故,因此我仍以本句只指惜春,而并妙姑于寶釵一起,理由全在不能忘記“報應”二字是眼目。寶釵屬于“無情”,書中有明文點破(她抽的花名酒籌是“任是無情也動人”,是為力證。),這樣是合榫的。
另需說明的則尚有元春、鳳姐、迎春三人的分屑,以其容或招來爭議,所以也是研討的題目。我將鳳姐隸于“命短”句下,理由也是書有明文暗示之處。元春原系死于非命,實因政治變故而致,受逼而亡(如書中暗示如楊貴妃),故為“欠命”。迎春為何隸于“冤冤相報”之下呢?這井非指此無辜少女本身,而是罪孽在她父親賈赦,賈赦多行不良,貪貨好色,害人性命,如姜亮夫教授所見舊抄本,賈氏之敗實由賈赦之罪發(fā)而引起,他害了兩條人命。我以為這兩條命案皆是女子,其一即鴛鴦,說詳后文。另一條女命當然也是因他好色圖淫而致某女于死(疑是嫣紅,說亦詳后文)。所以冤冤相報是說他害人家的女兒,孫紹祖也害了他的女兒,是即曲文的本意。
以上的推斷,不敢望條條妥貼,然而大局亦可概見。“人散”是“金陵十二釵”的主調與終曲。當然,“人散”的實際,所包遠比十二釵豐富得多得多,舉凡兩府一園中的眾少女,皆在此數(shù),是全書一大收場關目。本節(jié)不及多述下。
俞平伯先生在《紅樓夢辯》中也有一段關于這首曲子的文字,摘錄如下:
……“《十二釵曲》末折是總結;但宜注意的,是每句分結一人,不是泛指,不可不知。除掉‘好一似’以下兩讀是總結本折之詞,以外恰恰十二句分配十二釵。我姑且列一表給你看看,你頗以為不謬否?(表之排列,依原文次序。)
為官的,家業(yè)凋零——湘云
富貴的,金銀散盡——寶釵
有恩的,死里逃生——巧姐
無情的,分明報應——妙玉
欠命的,命已還——迎春
欠淚的,淚已盡——黛玉
冤冤相報實非輕——可卿
分離聚合皆前定——探春
欲識命短問前生——元春
老來富貴也真僥幸——李紈
看破的,遁入空門——惜春
癡述的、枉送了性命——鳳姐
這個分配似乎也還確當。不過我很失望,因為我們很想知道寶釵和湘云底結局,但這里卻給了她們不關痛癢這兩句話,就算了事。但句句分指,文字卻如此流利,真是不容易。我們平常讀的時候總當他是一氣呵成,那道這是‘百衲天衣’啊!”
嘲頑石詩
女媧煉石已荒唐,又向荒唐演大荒。
失去幽靈真境界,幻來新就臭皮囊。
好知運敗金無彩,堪嘆時乖玉不光。
白骨如山忘姓氏,無非公子與紅妝。
【詩詞鑒賞】